東北抗聯(lián)政治軍事學校遺址碑。
□文/攝 本報記者 崔立東
在小興安嶺的茫茫林海中,有過這樣一所特殊的學?!獤|北抗聯(lián)政治軍事學校。它曾是東北抗日聯(lián)軍自己的“黃埔軍?!薄粋€用生命作答、用信仰淬煉的干部搖籃。
它沒有像樣的校舍、沒有平整的課桌,甚至沒有紙和筆。在陰冷的地窨子里,學員們用雙膝為桌、木炭作筆,在極度艱苦的條件下為東北抗聯(lián)培養(yǎng)了一大批優(yōu)秀的政治軍事人才。
是怎樣的信仰,能讓一群人在如此絕境中,點燃求知的油燈?
答案,就回蕩在伊春河畔。
擘畫
于危難中誕生的偉大創(chuàng)想
東北抗聯(lián)政治軍事學校遺址,位于伊春市伊美區(qū)人民廣場中心地帶,是當?shù)厥忻窈屯鈦碛慰托蓍e、游覽的必經之地。
站在紀念碑前講述這段歷史時,81歲的伊春市伊美區(qū)革命老區(qū)促進會會長王立功神情激動而凝重。
東北抗聯(lián)將領趙尚志,有著超越常人的戰(zhàn)略遠見。他深知,眼前的戰(zhàn)爭,本質上是政治的較量。他力排眾議,提出創(chuàng)辦軍校,并堅持“政治領先”,他要鍛造的,不只是能征善戰(zhàn)的勇士,更是一批批能點燃燎原之火的革命骨干。
藍圖已然繪就,但“校園”何在?
1936年3月,趙尚志致信李兆麟將軍,下達了“拔掉偽森林警察大隊,建立湯旺河谷根據(jù)地”的指令。李兆麟率部雷霆出擊,僅用三天三夜,便將盤踞當?shù)氐娜諅蝿萘氐诅P除。這場勝利,為軍校誕生在敵人心臟地帶硬生生開辟出了一方珍貴的凈土。
隨后,一場特殊的“招生”開始了。從蘇聯(lián)學習歸來的張德,經驗豐富的侯啟剛、雷炎……一批批知識分子和軍事人才從各處匯聚而來,組成了這所深山軍校最初、也是最寶貴的師資隊伍。
淬煉
木炭與雪地寫就的“教科書”
1936年4月,在伊春河畔簡陋的地窨子里,軍校舉行了開學典禮。代教育長侯啟剛的講話慷慨激昂:“我們不僅要把日本侵略者趕出去,還要建設新中國!”學員們群情振奮,決心“像打沖鋒那樣,把全部勁頭使出來!”
然而,現(xiàn)實的艱苦遠超想象。
他們住在半地下的地窨子里,光線昏暗,終年潮濕。沒有黑板,就用斧鋸劈開木板充當黑板,用燒剩的木炭在黑板上寫字;沒有紙筆,就在沙地和雪地上,用樹枝一遍遍練習寫字、畫作戰(zhàn)圖。
比居住條件更嚴峻的是糧食的匱乏。起初,靠著戰(zhàn)斗繳獲,還能保證一天三頓玉米面和橡子面。但很快,就變成了一天一頓。再后來,只能靠挖野菜、采野果、剝樹皮充饑。
在王立功老人整理的史料里記載,當時條件下,學員們獵獲一只野兔或者一只狍子,架在篝火上烤得半生不熟,就是一頓美味奢侈的燒烤大餐。
與物質的極度貧瘠形成強烈反差的,是精神世界的無比富足。在緊張的學習之余,歌聲、歡笑聲總能從簡陋的地窨子里飄出。這種于苦難中綻放的樂觀之花,是比任何武器都更強大的力量。
不朽
讓山河垂淚的“畢業(yè)名單”
王立功老人講述,東北抗聯(lián)政治軍事學校學員畢業(yè)時,都會領到一張蓋有校長趙尚志和代教育長侯啟剛印章的畢業(yè)證書。然而,對他們中的大多數(shù)人而言,畢業(yè),即意味著奔赴永恒。
這是一份足以讓山河垂淚的“畢業(yè)名單”。
王立功介紹,東北抗聯(lián)政治軍事學校共舉辦三期,累計培養(yǎng)學員250名,有名可考的57人中,有70%的人犧牲在戰(zhàn)場上。其中,9名電報學員全部犧牲,他們的平均年齡只有17歲到19歲。
這些年輕的生命,化作了抗日戰(zhàn)場上最璀璨的星辰——學員金正國,畢業(yè)后曾任軍長、三路軍總參謀長,1942年犧牲,年僅33歲;學員宋喜斌,一人打死40多名敵人后,壯烈犧牲,年僅27歲;教官雷炎,為掩護主力突圍,與百倍于己的敵軍對抗,戰(zhàn)死沙場,年僅28歲。而這所學校的校長趙尚志,在1942年遭叛徒出賣,重傷被俘,壯烈犧牲。
英雄遠去,但精神永存。伊春的青山綠水,沒有忘記這群用生命點燃火炬的先輩。
1987年和2002年,伊春市委、市政府先后在此地建立起抗聯(lián)政治軍事學校紀念碑和遺址碑,用最莊嚴的方式,將這段歷史永遠鐫刻在了綠水青山之中。
今天,我們致敬這段歷史,不僅僅是為了銘記先烈,更是為了回答一個時代的問題:當年的他們,用生命為我們贏得了建立新中國的可能;今天的我們,又該如何用奮斗去實現(xiàn)民族復興的偉業(yè)?
答案,就寫在每一位踔厲奮發(fā)、勇毅前行的后繼者心中。
傳承,是最好的致敬;奮斗,是最強的足音。那從林海雪原傳來的誓言,正在新時代的征途上,凝聚起磅礴的強國力量。